父親不知我偷改了內容,大聲念信,可他只念出幾個字就停下聲音,迫不及待地看完了信,然后又看了滿臉帶笑的我一眼,這才明白了一切。
我四歲那年,母親就病逝了。父親拒絕了別人給他介紹的對象。父親說:“曉蓉媽走的時候,最放心不下她死后女兒會受后媽的氣,那事等曉蓉長大后再說吧?!?/p>
我七八歲時,就常聽人說后媽是世界上最壞的女人。我便時刻提防別有用心的人乘虛而入,一旦發(fā)覺蛛絲馬跡就哭鬧耍潑,攪得父親束手無策。
十歲那年,在我又一次哭鬧后,父親憐愛地摸著我的頭說:“曉蓉,以后別再疑神疑鬼了,爹就是有天大的難處也不會給你娶后媽的。”
一晃十多年過去,父親含辛茹苦,用他起早摸黑販賣水果賺的錢,將我供進了大學。
大二那年暑假回家,一天上午我想給父親洗幾件衣服,在掏上衣兜里的東西時發(fā)現了一封信。我抽出信紙,上面是我非常熟悉的只有小學文化的父親那歪歪扭扭的字跡:“惠芬,實在對不起你,咱倆合計的事,我思慮再三,還是無法張口對曉蓉說。因為我怕女兒認為當爹的老沒正經,趁她上大學的機會在家里搞上了對象,讓她思想分心,影響學習,耽誤了她的前途……”
那紙上的每個字都像鋼針一樣刺痛著我的心。我不禁淚如泉涌。我已不再是當年那少不更事的小女孩,幫助父親解除鰥夫的寂寞,應是我責無旁貸的責任。
我知道“惠芬”就是那位多年單身、家住小街南頭的王姨。經過一番冥思苦想,我終于計上心來。我仿照父親歪歪斜斜的字跡,寫了封和原信內容截然相反的信:“親愛的惠芬:向你報告一個特大喜訊,咱倆合計的事我已對曉蓉和盤托出,上了大學的女兒思想就是開通,她不但完全同意咱倆馬上結婚,還說你進家后她一定像對親媽那樣孝順。明晚七點你準時來我家,咱們三個在一起吃頓飯,名正言順地把事情定下來……”
第二天晚上,父親對我精心準備的豐盛飯菜莫名其妙,“惠芬”的突然出現更讓他萬分驚訝。滿懷欣喜的王姨受到父親如此冷遇,不禁有些掃興,但還是鼓起勇氣問他:“不是說你們父女倆合計好了嗎?”父親疑惑地反問:“啥事合計好了?”父親的質問讓王姨張口結舌,只得掏出了那封信:“這信是你昨晚從門縫塞進我屋里的,你該不會這么快就忘了吧?”
父親也沒多想,便把信遞給了我:“你念念,看我是怎么樣寫的?”我不動聲色地把信還給了他:“爸,這信還是您自己念吧?!备赣H不知我偷改了內容,大聲念信,可他只念出幾個字就停下聲音,迫不及待地看完了信,然后又看了滿臉帶笑的我一眼,這才明白了一切:“你這丫頭!上了幾天大學竟敢偷著改了我的信!”王姨聞言一愣,回過神來后,笑道:“原來是曉蓉這機靈蛋搗的鬼!”那一刻,兩位老人都用感激的眼神看著我這個“罪魁禍首”。
不久,父親終于和王姨喜結良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