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被雪填充得無以復(fù)加的大平原上,我孑然一身,深一腳淺一腳掙扎著走著,沒有方向,沒有家。
我停了下來,低下頭舔舔前爪上的傷口,就是這條腿,就是這條被子彈打穿的腿使得我他們未來的狼王,被他們棄于荒原。三天了,已經(jīng)三天多了,我的狼群,你們過得怎么樣?不禁又抬起頭來,看著蒼茫的天空,心里無端地涌起一陣悲哀。
我依稀還記得狼王我的父王,在宣布要讓我這個狼群里以前最強(qiáng)壯的勇士和現(xiàn)在最大的包袱,獨(dú)自留在雪地里時,滄桑的眼神中那層一閃而過的憂傷和不變的剛毅。沒錯,這就是我們狼群永恒的法規(guī),大自然中的弱肉強(qiáng)食使得我們不得不采取拋棄弱者這一殘忍但是必須的方式來維持我們的實(shí)力。一直以來,我都是以此為榮的,這是我們痛到深處的冷酷與堅(jiān)毅。所以在我目送狼群遠(yuǎn)去的時候,心里竟儼然氤氳開了一種義不容辭的責(zé)任感與烈士的驕傲。可是我看見,一直都沉默著的母后在即將離我遠(yuǎn)去的時候,輕輕卻又凝重地回過頭來,哀傷的眼睛中噙滿了眼淚。我在心碎的剎那執(zhí)拗地別過臉去,然后就拖著這條傷腿掙扎著離開了。
二
遼闊。悠遠(yuǎn)。沉寂。孤單。
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沒有找到食物。現(xiàn)在的我,力已竭盡。晶瑩得殘忍的雪花仍在肆意墜落,仿佛要將一切吞噬掉。我感到了來自死亡的恐懼……不!我不能死!我要活下去……我……我感到自己被一片黑色的濃霧包圍,繼而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三
我沒想到自己還會再次醒來。當(dāng)我睜開眼睛的時候已是黃昏,雪也停了。太陽已經(jīng)墜下去了,云彩卻依然金碧輝煌如同掩映出的宮殿,美得讓人心醉。如果不是來自腿部的劇痛以及被血染紅了一大片的雪地,我還以為自己身處天堂。
我感到自己像呆在黏液中一樣,頭像是要炸裂了,每一次的邁步都帶給我如處刀山的劇痛??墒俏覅s又開始奔跑。
我的狼群,你在哪兒?我知道自己快不行了,讓我再看你一眼,好嗎?
四
又一陣撕裂般的劇痛襲來,我“撲通”一下子栽在了雪地里。鮮血從傷口中不斷地噴涌出來,把雪地染得一片鮮紅。我聽到自己沉重、急促的呼吸,我的生命好像正在被一個巨大的球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吸走。我,就要這樣死去嗎?
不行,不行……我還沒有看到我的狼群,那個只屬于我的、永恒的家與天下??墒恰揖鸵懒恕乙懒恕僖娏?,我的父王、我的母后,我的……我的天下……
眼前出現(xiàn)了一片血紅色的霧靄,我慢慢地閉上眼睛……
五
夜幕降臨。
雪又開始飄了,仿佛要將荒原上一切的善良與罪惡掩埋。在這個世界上,有一只狼正在被悄悄地懷念與遺忘……
遠(yuǎn)處,響起了狼的嗥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