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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將軍戰(zhàn)場歌

清風店南逢父老,告我己巳年間事;

店北猶存古戰(zhàn)場,遺鏃尚帶勤王字。

憶昔蒙塵實慘怛,反覆勢如風雨至;

紫荊關頭晝吹角,殺氣軍聲滿幽朔。

胡兒飲馬彰義門,烽火夜照燕山云;

內(nèi)有于尚書,外有石將軍。

石家官軍若雷電,天清野曠來酣戰(zhàn);

朝廷既失紫荊關,吾民豈保清風店。

牽爺負子無處逃,哭聲震天風怒號;

兒女牀頭伏鼓角,野人屋上看旌旄。

將軍此時挺戈出,殺敵不異草與蒿;

追北歸來血洗刀,白日不動蒼天高。

萬里煙塵一劍掃,父子英雄古來少;

單于痛哭倒馬關,羯奴半死飛狐道。

處處懼聲噪鼓旗,家家牛酒犒王師;

應迫漢室嫖姚將,還憶唐家郭子儀。

沈吟此事六十春,此地經(jīng)過淚滿巾;

黃云落日古骨白,沙礫慘淡愁行人。

行人來折戰(zhàn)場柳,下馬坐望居庸口。

卻憶千官迎駕初,千乘萬騎下皇都;

乾坤得見中興主,殺伐重聞載造圖。

姓名應勒云臺上,如此戰(zhàn)功天下無!

嗚呼戰(zhàn)功今已無,安得再生此輩西備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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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文及注釋 補充糾錯
譯文
在清風店南面遇見了一個老人家,他告訴我己巳年的事情。
清風店北面還留有古戰(zhàn)場的遺跡,留下的箭頭還帶著“勤王”的字樣。
回想起被人侵略實在是悲慘,侵略者的軍隊象疾風驟雨般襲來。
紫荊關那里白天吹起了號角,幽朔上空殺氣彌漫,殺聲震天。
瓦剌的士兵彰義門外飲馬,戰(zhàn)斗的烽火照亮了燕山的夜空。
城內(nèi)有于謙尚書守城,城外有石亨將軍領兵殺敵。
石亨的軍隊來勢如閃電,若奔雷,在晴朗的天空下,在野外空曠的地方與敵人激戰(zhàn)。
朝廷的軍隊都守不住紫荊關,老百姓又怎么能保住清風店呢?
敵人殺來,孩子拉著爹爹,大人背著小孩,四散奔逃,哭聲震天,朔風怒號。
小孩子躺在床上就能聽見戰(zhàn)鼓和號角的聲音,鄉(xiāng)下人站在屋頂上就能看見軍隊的旗幟。
這時,石亨將軍提著戈挺身而出,殺敵人就像割草和蒿。
追擊瓦剌軍隊回來,已經(jīng)是血染鋼刀,此時,上天也為之驚呆。
敵人的侵略終于被掃平,石亨叔侄的英雄事跡古來少有。
瓦刺的首領在倒馬關痛哭,因為他的士兵多死在飛狐關。
到處是敲鑼打鼓歡慶勝利,家家殺牛備酒犒勞軍隊。
石亨將軍的功績可以和漢代的霍去病,唐朝的郭子儀相媲美。
轉(zhuǎn)眼六十年過去了,每次經(jīng)過此地仍然忍不住熱淚盈眶。
在落日的照耀下,在暮云的映襯下,古戰(zhàn)場上的尸骨顯得慘白,漫漫黃沙,景象慘淡,讓行人發(fā)愁。
行人折下戰(zhàn)場旁的一根柳枝,下馬坐在那里望著居庸關。
想起那么多的官員迎接英宗回來,場面如此隆重,人是那么多。
國家有幸出現(xiàn)了一位明主,就要興盛,重新開始建設國家。
而石亨將軍的功績應該被朝廷記住,這樣的戰(zhàn)功是天下少有。
可是現(xiàn)在他的戰(zhàn)功沒有人記得,讓人心寒,將來還怎么能有石亨這樣的人為國效力,抵御外辱呢?

注釋
石將軍:石亨,渭南人。后恃功高,日益驕縱,下詔獄,以謀反罪論斬,死于獄中。
清風店:在今河北省易縣。石亨追瓦剌軍于此。
己巳:明英宗正統(tǒng)十四年(1449)。
遺鏃(zú):留存下來的箭頭。勤王:地方官吏起兵救援危難之中的王朝。
蒙塵:天子出走曰蒙塵,此處指英宗被也先所俘虜。慘怛(dá):傷痛。
覆:一作“復”。
紫荊關:在今河北省易縣的紫荊嶺上。這一年十月,也先挾持明英宗攻陷紫荊關,向北京進兵。
彰義門:京城九門之一。當時瓦剌軍曾攻彰義門,被明軍擊退。
于尚書:即于謙。
豈保:怎能保。
野人:鄉(xiāng)下人。旌旄,泛指軍中旗幟。
追北:追逐敗逃的敵人。北,敗北,這里這里作名詞用。
父子英雄:指石亨及其侄石彪。
李晟:唐代中期名將。多次平定叛亂。
方叔:周宣王時賢臣,曾征討蠻夷。
單于:本為匈奴最高首領稱號,此處借指瓦剌部首領。倒馬關:在今河北省唐縣西北。明代與居庸關、紫荊關合稱三關。石亨曾追擊瓦剌部首領也先的弟弟于此。
羯奴:這里是對瓦剌的蔑稱。飛狐道:又名飛狐關,在今河北淶源縣和蔚縣交界處。這里兩崖壁立,一線通天,蜿蜒百余里,形勢十分險要。
嫖姚將:指霍去病。漢武帝時,霍去病為嫖姚校尉,前后六此擊敗匈奴,官拜驃騎將軍,封冠軍侯。
居庸口:居庸關,在今北京市平昌縣西北,為長城重要關口。
迎駕:指瓦剌同意放回英宗,明朝派人迎接英宗回京。
載造:同“再造”,指國家破敗之后,重新締造。圖:版圖,地圖。
云臺:漢代所建高臺。漢明帝為追念前代功臣,曾命人在臺上畫了鄧禹等二十八位大將軍的肖像。
楊:指楊弘。明代保家衛(wèi)國的功臣之一。
胡:當指韃靼。明中葉前后,韃靼為主要外患。
勒:刻石。

參考資料:

1、錢仲連 等.元明清詩鑒賞辭典(遼金元明):上海辭書出版社,2001:444-448

2、于非.中國古代文學作品選(三):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112-115

3、張寶林.古詩詞名篇評注:黑龍江教育出版社,2009:362-3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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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chuàng)作背景 補充糾錯
此詩作于明武宗正德四年(1509)。李夢陽家鄉(xiāng)慶陽附近的花馬池、環(huán)縣等地不斷受到韃靼的侵擾。李夢陽一生曾多次回慶陽居住,還曾奉命到寧夏統(tǒng)軍,至榆林犒軍,對于邊患的嚴重性是探有休會的。在京師為官期間,對于邊地的軍情,又會常有所聞。此詩即在此背景寫成。

參考資料:

1、錢仲連 等.元明清詩鑒賞辭典(遼金元明):上海辭書出版社,2001:444-448

2、于非.中國古代文學作品選(三):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11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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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析 補充糾錯
此詩歌頌石亨的這一段戰(zhàn)跡,詩人的用心在于借懷念石亨以呼喚現(xiàn)實生活中抗敵衛(wèi)國的英雄。全詩分三部分。

  開篇四句是全詩的一個引子,詩人自述,當他來到清風店南時,當?shù)馗咐舷蛩v述了在上一個己巳年發(fā)生在店北的那一場戰(zhàn)事?!暗瓯豹q存古戰(zhàn)場,遺鍛尚帶勤王字”二句,不僅在空間上展開,指明古戰(zhàn)場的方位,以及上次戰(zhàn)爭的遺跡,而且在時間上打通了歷史與現(xiàn)實。詩作從第五句起也就順勢折入對己巳年間戰(zhàn)爭的回憶。

  自“憶昔蒙塵實慘怛”至“豈說唐朝郭子儀”共三十句,是全詩的主干部分。這部分用筆的特點在于,不作泛泛的敘述,而是采用繪形繪色的再現(xiàn),“憶惜”句點出八月間英宗被俘一事,“蒙塵”謂天子被俘?!胺锤病本鋵懺俅芜M攻。時間已到十月?!胺锤病笔且辉俚囊馑迹麻g的進攻已非首次,所以這樣說?!皠萑顼L雨至,脫胎于高適《燕歌行》的“胡騎憑陵雜風雨”,鐵騎來襲,猶如風雨驟至,極言其迅猛。繼而寫敵兵一路過關奪隘,直通京師城下:“紫荊關頭晝吹角,殺氣軍聲滿幽朔。胡兒飲馬彰義門,烽火夜照燕山云?!薄瓣P頭晝吹角”表明此關已落入敵手,幽州和朔方因之籠罩在濃重的戰(zhàn)爭氣氛之中。彰義門前胡兒飲馬。烽火燭天,意味著京城已危在旦夕。在寫足敵方以后,轉(zhuǎn)寫石亨一面?!笆夜佘娙衾纂?,天清野曠來酣戰(zhàn)”以“若雷電”形象地寫出石亨的軍隊奔進之速與氣勢之壯,由此不難想見士氣之高昂?!疤烨逡皶纭彼淖?,本于杜甫《悲陳陶》“野曠天清無戰(zhàn)聲”句?!疤烨濉毖蕴鞎r,“野曠”說地利。這兩句從主客觀兩方面表明決戰(zhàn)的天時、地利與人和的條件都已具備,似乎只待短兵相接了。出乎意料的是,用筆上忽然蕩開,插入對戰(zhàn)區(qū)百姓情況的描寫。據(jù)歷史記載,在清風店保衛(wèi)戰(zhàn)中,百姓們同仇敵愾,投石助戰(zhàn)。詩中寫“野人屋上看旌旄”可見對戰(zhàn)事的關心;“吾民豈保清風店”,更有毀家纖難的慷慨氣概。但描寫的側(cè)重點則在于戰(zhàn)事帶給百姓的恐懼與災難,“牽爺負子無處逃,哭聲展天風怒號”便是這方面的典型詩句。寫百姓的若難,從另一角度加強了對戰(zhàn)爭氛圍的渲染,更為進一步寫石亨作好鋪墊,見出石亨抗擊入侵之敵既是保衛(wèi)明王朝的需要,也是救民于水火的義舉。對石亨的直接描寫,著墨不多,但很有層次感而且寫得相當精彩?!巴Ω瓿觥?,是石亨剛一露面時的英姿;“殺敵不異草與蒿”,寫他“有我無敵”,猛勇沖殺;“追北歸來血洗刀”,寫他殺傷甚多,勝利返回。“白日不動蒼天高”,一句相當深入而細致地表現(xiàn)了石亨等人在血戰(zhàn)之后突然抬頭時的特定感受,也是擬人化了的“白日”“蒼天”在見到人間的廝殺場面時感到吃驚以至變得出神的表現(xiàn)。楊慎在《空同詩選》中于此七字旁加圈,見出他對這一神來之筆的句子是頗為欣賞的。“單于痛哭倒馬關,羯奴半死飛狐道”,從敵人一面說石亨的戰(zhàn)功;“處處歡聲嗓鼓旗,家家牛酒犒王師”,從百姓一面寫克敵制勝引起的廣泛而又熱烈的反響。主干部分開始時寫敵人,表現(xiàn)的是敵入的囂張;寫百姓,側(cè)重于寫出戰(zhàn)爭環(huán)境中百姓的痛苦。至這一部分行將結(jié)束、再次寫到敵人與百姓時,敵人已是潰敗之師,百姓已沉愛子歡樂的氣氛之中,從而與中間正面有寫石亨的主要筆墨互相呼應,在相當廣闊的背景上展示并歌頌了石亨的戰(zhàn)功。“休夸漢室嫖姚將,豈說唐朝郭子儀”在前面敘述描寫基礎上的議淪、抒情。西漢時霍去病六擊匈奴,戰(zhàn)功卓著;唐朝郭子儀,大破安祿山,有再造唐室之功,引霍、郭作比,且以“休夸”、“豈說”加以比較評價,意謂石亨決不霍之下,可見詩人對己巳年間進行保衛(wèi)戰(zhàn)的石亨評價之高。

  從“沉吟此事六十春”至詩末共十四句,是全詩的結(jié)尾部分。全詩的語氣由開篇的第一人稱,至中腹改用第三人稱,至此重又改為第一人稱。寫法上,由倒敘歷史重又拉回到現(xiàn)實。詩人途經(jīng)古戰(zhàn)場,時間已是六十年后的另一個已巳年,其時正當日暮,“黃云落日”下,“古骨”暴露于野,砂飛石走,景象慘淡。詩人下馬折柳,席地而坐,向東北方向的居庸關的所在地遙望,在想像中出現(xiàn)了景泰元年(1450)八月千官迎駕的熱烈場面。瓦剌統(tǒng)領也先在己巳年戰(zhàn)敗后,挾英宗誘和不成,不得已于下一年將英宗送還北京。詩中稱英宗為“中興主”,雖不免夸大,但從歌頃石亨戰(zhàn)功的角度寫到英宗的回歸,還是符合歷史的真實的?!皸n雄”二句,由前之寫英宗,仍復轉(zhuǎn)回到石亨身上。以楊石并提,重點在石亨,楊弘為連類而及。此二句意在以漢明帝時的中興功臣作比,突出石亨力挽狂瀾的砥柱作用。詩的結(jié)尾落到“安得弄生此輩西備胡”,詩人撫今憶昔,回顧歷史,日的正是為了呼喚現(xiàn)實中的英雄。

  詩的構(gòu)想宏大,結(jié)構(gòu)緊湊,熔深沉與悲壯為一爐。感情真摯,抒寫真切,六十年前的事件寫得栩栩如生,如在眼前,沉雄蹈厲,振奮人心。詩的意境深沉,情緒激昂,一時如雷如電,一時如火如風,一時如泣如訴,感人甚深。特別是策馬古戰(zhàn)場,折柳坐望居庸關一節(jié),感懷沉思,哨然長嘆,神情聲貌躍然紙上,充分顯示了一個愛國知識分子對國家民族命運的深深憂患。

參考資料:

1、錢仲連 等.元明清詩鑒賞辭典(遼金元明):上海辭書出版社,2001:444-448

2、于非.中國古代文學作品選(三):高等教育出版社,2002:112-115

3、呂進.愛我中華詩歌鑒賞·古代二分冊:重慶大學出版社,1993:323-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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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文作者
李夢陽
李夢陽

李夢陽(1473年1月5日—1530年1月28日),字獻吉,號空同,漢族,祖籍河南扶溝,出生于慶陽府安化縣(今甘肅省慶城縣),后又還歸故里,故《登科錄》直書李夢陽為河南扶溝人。他善工書法,得顏真卿筆法,精于古文詞。明代中期文學家,復古派前七子的領袖人物。提倡“文必秦漢,詩必盛唐”,強調(diào)復古,《自書詩》師法顏真卿,結(jié)體方整嚴謹,不拘泥規(guī)矩法度,學卷氣濃厚。李夢陽所倡導的文壇“復古”運動盛行了一個世紀,后為袁宗道、袁宏道、袁中道三兄弟為代表的“公安派”所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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