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釣魚臺,十年不上野鷗猜”。釣魚臺,即浙江富春江畔名隱士嚴子陵之釣魚臺?!耙苞t猜”,典出《列子·皇帝》:“海上之人有好鳥者,每旦之海上從鷗鳥游,鷗鳥之至者百數(shù)而不止。其父曰:‘吾聞鷗皆從汝游,汝取來吾玩之?!魅罩I希t鳥舞而不下也?!贝说浔菊f人若有世俗機巧之心,鷗鳥則不肯與之做伴。此句有自愧之意,自己為了生活,長期寄身官場潛規(guī)則的想法,不如酸齋清俊脫俗?!鞍自苼硗嗌皆?,對酒開懷”。今日終于重上釣魚臺,只見白云悠悠,青山隱隱,忍不住開懷暢飲。“欠伊周濟世才,犯劉阮貪杯戒,還李杜吟詩債?!睍筹嬤^后,張可久審視平生,覺得自己俗心未絕,尚稱不上真正的隱士。捫心自問,自己盡管長期寄身官場之中,卻并無伊尹、周公那樣的安邦濟世之才;盡管喜歡飲酒,卻又不如劉伶、阮籍那樣忘情;盡管終生填詞作曲,但那些“清詞麗句”早被李白、杜甫用完了,自己僅能拾其牙慧、替其還“債”而已。這三句的“自我檢討”,看似自嘲意味甚濃,實則暴露了張可久內心深處說不出來的酸楚:回首人生,竟無一事可引以自得!
“晚歸來,西湖山上野猿哀”。猿啼,聲噭噭,又高又急,似哭似號,為哀音。酈道元《三峽》:“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澗肅,常有高猿長嘯,屬引凄異,空谷傳響,哀轉久絕。故漁者歌曰:‘巴東三峽巫峽長,猿鳴三聲淚沾裳?!蔽骱缴?,野猿哀啼,聲音急切,喚我歸去?!岸甓嗌亠L流怪,花落花開?!倍陙?,多少風流人物輩出。但時間兀自向前,不論是誰,都如花落花開般消長,沒有什么會永垂不朽。因此,生命從來無須固執(zhí)?!巴葡霭輰⑴_。袖星斗安邦策,破煙月迷魂寨。”然而,當目光轉向那高聳入云的中興名將拜將臺時,終難抑制內心充溢的壯志。星漢燦爛,皆藏我袖;安邦妙策,皆著我心;而那煙花風月迷魂寨,能奈我何!“酸齋笑我”,酸齋早已體會到退隱之樂,看到我此時既羨慕又扭捏的樣子,心領神會,故而不免“笑我”?!拔倚λ猃S”,這個“笑”字里隱含的情感很復雜。它既是一種暢快的笑,自己受酸齋影響,欲步酸齋之后,自然也就笑出聲來。它又是一種羨慕的笑,有多少人能像酸齋那樣無憂生活,順應自己的內心做自己歡喜的事呢?它還是一種含而不露的苦笑,自由是酸齋的,我什么都沒有,還必須為了生活繼續(xù)在宦海淹留?!拔倚λ猃S”張可久只在笑。不著一言,卻勝千書。
參考資料:
1、肖俊玲.張可久《殿前歡·次酸齋韻》賞析[J].語文月刊,2014年0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