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許多年,我一直覺得,愛是有形的,是可以觸摸到的,如若不是如此,便也稱不上愛了。長大后再去思量從前的過往才恍然大悟,愛并不只如此啊……
父親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他常坐在門口的木椅上無言地抽著煙,被灰煙籠得看不清五官,一身淡棕色的格子襯衫,松松垮垮的,顯得更木訥了。每次抽煙時見我一皺眉,便又無言地把煙掐了,就近插進土堆,毫無聲響地走開了,就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本想借此和父親搭茬,卻老是被這樣終結(jié)了。我是十分厭惡他的這種性子的。
時間過得很快,十二歲那年,我成功爭取到了參加“澳宜青年交流團”的名額。當天晚上一放學回家,我就蹦著跳著告訴家人自己入選的消息,母親和祖父母都很高興,直夸我是他們的驕傲,唯獨父親一直皺著眉頭,好像在想著什么,時不時看看我。“幾號去?”父親試探著問了一句,“16號。”我冷冷的回了一句便拿起筷子吃飯了。“還有半個月,很快了啊……”父親小聲自言自語著,隨即下了桌子,向房間走去,也不顧母親的呼喚,像是十分急切要去做什么事情。我愣了愣,也沒多想——畢竟父親是一向冷漠的,對于這件事應該也不會關(guān)心吧。
我等啊等,盼啊盼,16號如期而至了。我背上了小包,拉著行李箱準備獨自去車站是,父親忙三步化兩步的追上來,說“今天我休班,我陪你去…”那聲音低沉而堅定,他一把接過我的行李箱,與我并肩向前走去。六點鐘的太陽小而極其亮,照得我眼睛生疼。父親仿佛有所察覺,悄悄地加快了步子,走到了我身前,他寬厚的肩膀像一塊幕布般將太陽光擋住了,依然是無言,但心上的那層冰,仿佛在悄悄融化了。。?!安挥锰保呗?!”父親回過頭來看了看我,順手又拿走了我的背包。我跟在父親身后,心中泛起了從未有過的感動。
到了車站,父親便拉著我來到了等候的隊列,將我緊緊護在懷里,將幾乎有十來斤重的行李箱提了起來,以免撞到我身上?!鞍?,把包給我背著吧……”“你在這里站好,不用擔心這擔心那的。”“我…”“滴—”我正想強搶過來時,汽車進站了。父親氣喘吁吁的將行李箱舉起來穩(wěn)穩(wěn)地放在了行李架上,還朝里面使勁推了推,豆大的汗珠滴在我的手上?!翱梢粤恕煤谜疹欁约?,來,拿…著”父親在我手中忙塞了一把什么東西,微笑著向我揮了揮手便匆匆的下了車,消失在了人群中。等我反應過來,張開了手才發(fā)現(xiàn)是一把面額不小的鈔票,和一張字條:我為你驕傲。眼前起了水霧,我緊攥著紙條,那一刻才明白了一切。
感謝,這份無言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