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尋求著精神的自由與快樂,然他的人生終是偏離了預(yù)定的軌道;他無意于那個人人爭搶的高位,然而命運的齒輪終無情地將他推上了他眼中的地獄。那里,于他是穿腸毒藥,而他,別無選擇地咽下……世人皆嘆他無能,我卻獨獨癡迷于他——南唐后主,李煜。
“佳人舞點金釵溜,酒惡時拈花蕊嗅,別殿遙聞簫鼓奏”。
我喜歡他的癡情。他迷戀于周后,他將他的靈魂寄托于她。我以為他不似商紂王,他有心中的摯愛。或許于他人眼中,他是昏庸的,可他依然“愛美人不愛江山”。周后生病,他衣不解帶地照顧周后,藥非親嘗不進,日夜守候;周后病逝,他如失去靈魂的軀殼,留下“秾麗今何在,飄零事已空。沉沉無問處,千載謝東風(fēng)”。我似乎能看到他的傷悲,他的癡情。
“心事莫將和淚說,鳳笙休向淚時吹,腸斷更無疑”。
我喜歡他的戀國。別嘆他的無能,他已內(nèi)疚,他何嘗不想當一位治理國家的好君王,讓百姓過著幸福安樂的生活?可是他的天性優(yōu)柔寡斷,他不愿殺生,卻又殺了不該殺的人,做著一件件錯事。入宋以后,他,一名亡國君主,放盡自己的尊嚴。他在軟禁生涯中,夙夜感嘆南唐的遠去、自己的無能。昔日繁華夢中重現(xiàn),他悲吟:“多少恨,昨夜夢魂中。還似舊時游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fēng)?!狈比A一夜殆盡,歸于一場夢,誰能讀懂他的故國之思?
“雕欄玉砌應(yīng)猶在,只是朱顏改。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我喜歡他的大膽。這“亡國之音”是他生命的絕唱,他隨著他的愁,不顧一切,甚至是他的生命,抒發(fā)著他的去國之思、失國之悲、亡國之恨。盡管他知道,他將付出血的代價。他淡然地服下宋太宗賜的毒藥,在絕望中睡去,眼淚,依然在流淌……
或許,在他死后,還有人在唾罵他吧。他的靈魂,是該永遠不安寧的。我也想為他鳴不平,他想做的只是一個普通人,一個隱士,過著“一壺酒,一竿綸”的生活,偏偏他做了君主,葬送了他的國家。我有時會聽見他在笑,笑的是自己,也笑別人,政權(quán)奪勢的那些人,他們都是一樣的,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只剩下一腔苦澀……
我喜歡著他,迷戀著他——李煜。我想,他并不喜歡“南唐后主”,他只想做“李煜”,做個平民,做個隱士,享受“花滿渚,酒滿甌,萬頃波中得自由”,和自己愛的人一起,與世無爭……
作個才人真絕代,可憐薄命作君王。
——《南唐雜詠》